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严粒粒

随着电视剧行业的大发展，谍战小说早已成为电视剧剧改领域不可或缺的内容之一。无论是早期开播即爆火的《潜伏》《风筝》，还是近期以孙甘露茅奖作品改编的同名话剧《千里江山图》，正在热播的电视剧《追风者》等，无不展示了谍战作品的长久生命力与不断创新的叙事风格。

4月13日，人民文学奖得主海飞创作，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红色谍战长篇小说《大世界》，将在故事发生地宁波举行首发式。

在此之前，记者采访了海飞，希望获得一些“剧透”。海飞告诉说，“这个小说要讲的，是一个人需要经历多久，才能真正成为另一个人。”

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？包含着怎样隐秘的历史事件？为什么启用轻喜的风格？

跟随他的讲述，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个宏阔、精彩又复杂多变的时代现场。

为什么故事发生在了宁波

《大世界》全文18万余字，原发《江南》杂志2004年第2期，读完后不禁感慨前半段有多欢乐搞笑，后半段就有多么催泪悲伤。

1944年春，宁波沦陷第三年之际，本要从上海回家挽回婚姻的特工朱三，被迫替一个叫陈昆的男人活下去，只答应上级潜伏三个月，结果潜伏了九年。小说铺陈了一幅动荡年代男男女女的众生相，展现了这些人为理想、信仰、欲望而努力的挣扎与奋斗。

繁华的上海大世界演艺厅门口，剧场魔术师朱三目睹了一名男子倒在血泊中。几天后，在回宁波的列车上，他接到作务，竟是要把自己变成陈昆、代替陈昆完成任务。

从此朱三开始化身陈昆，他的第一次任务竟是假冒别人的男友，而真妻子傅灿灿也一直在宁波寻找他。就这样，陈昆与一群看起来极不专业的“大世界小组”组员，被迫开启了他们一波三折的潜伏之路。

更深的潜伏之后，他早已入戏太久，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与名字相关的一切。而此时，生活又给他开了更大的一个玩笑。在成为陈昆或者回到朱三的身份的选择之中，他都将面临着挚爱的失去……

小说中阶层不一、身份各异的轻喜人设，百姓日常与谍战手段的交融、朱三和陈昆的跨现实对话，无不给这个故事增添了人情和烟火气，这在谍战小说中可以说非常少见。

海飞想要创作《大世界》这个故事由来已久。中学时的好友曾建议他写他们村中的谍战英雄周迪道的故事，周迪道是宁波“400”小组的原型之一。这是一支安插进日军宁波宪兵司令部的反间谍小组，直至抗日战争胜利，这支队伍从未被识破，还策反了60多名日本宪兵密探，堪称抗战史上最成功的“潜伏”之一。

这个故事早期还曾出现在海飞的剧本版《琥珀》中，“但我觉得这种碎片式的嵌入不过瘾，最后还是抽掉了这块内容，我认为应该把它写成一个更有容量的小说。”海飞说。可见于他而言，这是一个不该被轻拿轻放的故事，具有被铺展的挖掘更深层内涵的潜力。

回忆写作初衷时，海飞说，“我记得十余年前我曾经抵达余姚梁弄镇浙东新四军游击纵队的旧地，看到了修械所、银行、报社等根据地的旧迹，当时就有一种想要写一个小说的念头。”

我们知道，自1844年开埠，宁波就开始呈现出全新的图景，人称“小上海”，甬剧、美食、夜总会、海鲜、老外滩、根据地、老宅与高楼……在这片密布风波与欲望的土地上，有人纸醉金迷，也有人用生命让宁波重新成为中国人的宁波。

宁波这样一个“非典型”谍战城市，也因此更加具有丰富的书写可能性。

历史的现场与命运的抉择

故事猝不及防地在宁波展开，并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，就像在刀尖上舞蹈。当陈昆走下火车的那一刻起，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动，而随着陈昆的到来，一个个角色粉墨出场，各具鲜活。

在《大世界》里从来没有“完美”特工，也没有“完美”计划，每个人都有他的朴素与执着，无论是为了使命只能不断告别的替身特工陈昆，还是即使百转千回却选择支持丈夫的傅灿灿，有情有义有担当的“主妇特工”潘水等等，都与我们平素所看到的精英特工完全两样，没有脸谱化、概念化，每个人都有可以独立成篇的背景故事。

就这样，在杀机四伏的紧迫中，海飞利用轻喜的语言风格，为读者的心留下稍作休息的空间，造就了《大世界》独特的魅力。一切似乎都被命运推动，却最后落在人情。

“塑造群像也是这个小说的风格之一。”海飞说，“我希望这个小说里，是主角们的故事平分秋色，各有精彩。”在这里，历史不仅仅是历史，国家和民族的危机时刻，每个人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诠释民族存亡之际“小我”的家国大义。

“最需要致敬的，无疑是朱三，也就是陈昆。”海飞说。

顶替陈昆身份的朱三，怀着深深的孤独，在九年的潜伏中萦绕着“我到底是谁”的迷思，在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坚持下来的九年里，陈昆只能熟视无睹父亲的被害，小蜻蜓、潘水为了保护大世界小组的英勇牺牲，无论是与妻子傅灿灿之间的忠诚之爱，或是与唐书影之间压抑着的万般情感，都使他处于焦灼之中，直到最后在传递重要情报和保护妻儿之间做出绝望选择……无一不是切肤之痛。这每一种痛苦里都镌刻着他的忧伤。他的经历，似乎在告诉我们，生活的本质就是孤独的。

好的谍战小说，映照着人性和生活的复杂。“一个人需要经历多久，才能真正成为另一个人”，这样一个深刻又包含着人性拷问的小说，无疑是血火年代充满悲喜的人生的时光重现。

陈昆到底是谁？重新回复自己身份的朱三，到底还是不是朱三？相信看完小说的读者，每个都有自己的答案。

但无论是陈昆，还是朱三，他都是那个躬身入局的地下党成员，坚定地走向革命，并在磨砺中逐渐成长为一个对家与国、爱与命运、战争与和平拥有悲悯洞察的优秀革命战士。

城市成为创作的主题

海飞的谍战小说透露着浓厚的生活气息，《大世界》所有的文字中，充满了宁波的气息，有自己明显的气质与标识，又有着陌生的熟悉感。

这得益于他对宁波街道地名、戏院、电影院、餐厅，村镇、弄堂等空间的细致考古，以及对方言俚语的熟练运用。谍战与日常生活的虚实相生，小说中上百个动人的风物志细节，与历史天衣无缝地镶嵌，不动声色地复刻了一幅幅充满烟火气的南方沿海生活场景，进行着历史与当下的对话。

细读小说，你会恍若重返时代现场，从宁波城的街巷走进了历史，目睹了一场场焦灼乱世之中的生死较量。

从《旗袍》到《麻雀》《惊蛰》，再到《薄冰》《梅花红桃》，以及即将开机的《捕风者》，海飞一直致力于创作谍战题材的剧集与小说，并致力于构建“海飞谍战世界”这一庞大的IP，除了以民国为背景的谍战创作以外，他又创作了《昆仑海》《江南役》《风尘里》等古谍系列的小说。而在“谍战世界”的基础上，一座座“谍战之城”正在拔地而起。

“谍战之城”是海飞针对谍战作品背景城市略显单一提出的破局之法，不仅在年代性上进行拓展，在地域性的延伸上，也希望辐射到更多的城市来成为“谍战之城”的地域主角。这样的构想，更鲜明地展现出不同城市与谍战碰撞带来的丰富感官体验，也为谍战题材的创新探索出更多元的可能性。

在这种创新中，我们不难发现，谍战作为一种类型，但事实上却是一种对现实的观照与反映，道尽种种人事，也照应了时代转折关卡的残酷与复杂。正如那个遥远年代《大世界》中各色人等的命运抉择，与当下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抉择如此类同，恍若看见的是一个个各不相同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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